城門口人並不多, 李一文和離滄海雖然各自都帶了隨從，但是在這樣的情況下，他們都離得遠遠的, 恨不得自己不存在。

半晌，李一文笑了一聲, 並沒有正面回答，而是說道：“你好像總是喜歡把我推上來。”

——這說的便是兵變的那次事情。

離滄海搖了搖頭, 正想說些什麽, 李一文卻突然看著她的眼睛，認真說道：“叛軍需要一個新的首領、雪玄國需要一個新的王——但是，為什麽，你不自己做呢？你知道的，其實你自己比我更合適……單憑我一個人，絕對走不到今天這一步。”

離滄海沈默, 半晌, 說道：“我志不在此。”

李一文愕然, 卻見離滄海拍馬遠去，只在空葉城的寒風中留下了一句話, 飄飄蕩蕩地傳到了他耳邊, “你怎這麽說, 我就是當你同意了……好好休息，我去準備布置典禮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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離滄海只收服了駐紮在空葉城郊外的兩萬雪氏軍隊，然而即便如此，雪玄國的百姓們也都知道——這個國家只怕是要改姓了。

邊軍並不都像這兩萬人那般聽話, 在李一文宣布繼任雪玄國王之後，在雪玄國和月琉國交界一帶的駐軍不住地有人起事，甚至幹脆有將領帶著士兵逃到了月琉國去。

這些叛亂規模都不大，在白司韶不在的情況下，很快都被鎮壓。

李一文的登基大典，便是在這樣大大小小的叛亂中舉行的。

雪玄國並無信仰，因此登基大典相對還需要月教確認國王身份的月琉國要簡單許多。不過，即便如此，這樣的一個重要典禮，還是讓空葉城的禮官們幾乎不吃不睡地準備了一個月——畢竟，這次的國王可是叛軍，聽說叛軍那都是些敢把人肉當糧食吃的妖怪。

李一文無意糾正他們對自己的誤解。

因為沒有特定的信仰，所謂的登基大典只是將原本就華美瑰麗的雪玄王宮又翻修了一遍，然後在一個大雪初霽的日子裏，李一文身披精心裁剪的華美白袍，袍裾長長地拖在身後，由兩個侍從捧著，在無數民眾的跪拜之中緩緩踏上了冰砌的階梯。

階梯的盡頭是那個至高無上的座位。

——在這一天裏，雪玄王宮的大門洞開，純冰制成的臺階由空葉城外一直鋪到了王座下，象征著新一任雪玄王至高無上的權力和地位。

同一時刻，離滄海看完了邊軍某將領叛逃的軍報，然後避開那些恭迎新王的民眾，獨自一人來到了陰森的雪玄國監獄。

她手裏拎著兩壇酒。

守衛自然認得出她，聽到她要找白司韶之後也沒有露出太多的驚訝神色，只是按照規矩檢查了一下她身上的諭令。

然後，守衛便帶著她下到了監獄的最深處。

離滄海看著那些潮濕陰森的甬道，想起了那些待在幽獄裏的日子——那時只有一縷陽光從一扇開得很高的窗戶裏照進來，隔著冷硬的鐵質柵欄，白衣盲目的琴師在她對面盤膝靜坐，滿是灰塵的陽光照在他臉上，硬是把離國最為罪大惡極的囚犯映成了一副山水畫。

她沒有走神太久，白司韶的囚室便到了。

——隔著一扇小窗，可以看到一身鎖鏈的白司韶閉目坐在石床上，姿容端正得無可挑剔。不遠處的石桌上，一點燭火顫顫巍巍地亮著。

守衛替她打開了門，然後躬身退下。

離滄海走入監牢，撩起鬥篷，毫不介意地在石桌邊坐下，然後將手裏的兩壇酒擱到桌上。

白司韶擡起頭來看著她。

辣雞系統的審美再一次得到了證明——白司韶的面容溫和儒雅，若不是他那一身還未來得及換下的白色勁裝，還有纏繞在他身上、蘊含著恐怖的能量的鎖鏈，任誰都會把他誤認為一位少年得志的書生。

【姓名：白司韶；能力：記憶；好感：負五十。】

哦，又跌了。

離滄海掀開兜帽，伸手向桌上的兩壇酒一指，“能走動麽？”

白司韶搖了搖頭，“不能——你若是來殺我，現在便可以動手了。我不喝酒。”

……白司韶的好感度沒直接跌到負一百，真是個奇跡。

便在這時，一道提示在她腦海裏浮現。

【任務：一統天下；完成度：45%】

離滄海知道，李一文終於坐上那個位置了。這15%的完成度，算的是她這一路扶持積攢下來的影響力。

她看著在這種情況下依然姿容端正的白司韶，說道：“雪氏王族已經不在了。”

出乎意料地，白司韶只是淡淡地看著她，甚至連好感都沒有再往下跌，“所以呢？”

離滄海竟然笑了一聲，“你不感興趣，那就算了。”

白司韶突然說道：“我更感興趣你……我見過你的，你是那個冰系法師，對麽？”

離滄海的寂滅法術效果很容易被誤認為冰系，她也沒有解釋的意思，只是淡淡說道：“好記性。”

——只是這幾句話的交流，離滄海便確認了，白司韶是那種真正的軍人，有雪玄國易主這樣的事橫在二人中間，她就不要想著把這位白將軍的好感刷成正的。

何況慕容還在風陵國。

趁著二人沈默的時候，離滄海向那個辣雞系統提問道：“記憶到底是什麽？”

【過目不忘。】

哦。

她已經活了兩千年了，沒準還要繼續活下去，過目不忘確實是個不錯的能力，但是……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負擔得起那麽沈重的記憶。反正白司韶油鹽不進，不如就此收手。

離滄海於是拍開一只酒壇，問道：“真的不喝點？”

白司韶沈默了。

離滄海笑了一聲，一揚手，酒壇平平向白司韶飛去。酒壇停在白司韶面前時，這位前雪玄國將領遲疑了一瞬，然後咬住了酒壇的邊緣，揚起頭來，將一壇酒都灌了下去。酒水順著他的脖頸留了下來，把他胸前的衣衫沁濕了一片，然後淌了一地，也不知道他真正喝到的有多少。

白司韶低下頭，一張嘴，酒壇“咣當”一聲在地上，摔得粉碎。

一抹紅暈在他的臉上浮現。

離滄海嘆息了一聲，從鬥篷下伸出右手，對著前雪玄國將領捏了一個法訣。

然後白司韶便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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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為李一文的登基大典，離滄海在空葉城裏晃蕩了半天，直到夕陽西下，這才去雪玄王宮找到了李一文。

李一文看起來也是被一天的程式折騰得疲憊至極，見到她來，仍是笑了笑，“怎麽樣？”

離滄海微微挑眉，“這話應該是我問你。”

“我？”李一文笑了一聲，“我感覺當然很好……若是不好，為什麽這麽多人前仆後繼地想當國王？”

離滄海沈默，然後說道：“國王這種東西，我也沒做過，大概還得你自己琢磨著來。”

“沒關系，當初造反的時候，我們還不是第一次？這種東西應該學著學著就會了。”

離滄海：“……”

造反她還能說當年跟著姜夕若一起玩過，治國這種事情，她是真不會啊……畢竟姜夕若坐上帝位沒多久，她便離開了。

半晌，離滄海說道：“除了名不正言不順這一點有些麻煩之外，那些叛亂的軍隊我可以幫你解決……不過，再往後的事情，就要你自己操心了，我畢竟不是雪玄國人，風陵國的那一套在這裏未必適用。”她說著仰起頭來想了想，然後向李一文報了幾個人名，最後總結說道：“這幾個人，你平日多關註一下他們的意見，應該會有一些幫助。”

李一文卻聽出了她話裏的另一重意思，“你……要走了？”

離滄海楞了楞，“是啊。”

——他們二人此刻正站在李一文的書房裏，房裏並未其他人，白色為主的設計上裝飾著許多紫色花紋，顯得淡雅而奢華。

李一文突然轉過身來，微低下頭，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，“留下來，好麽？”

離滄海一楞，卻聽到李一文壓低了聲音，幽幽說道：“留下來做雪玄國的王後吧……李姑娘。”

【任務：一統天下；完成度：60%】

……這都可以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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